一柒

【Back Matter】

FRT/Rated Suitable For Teenagers
FRM/Rated Suitable For Mature Persons

被刻入靈魂的執著, 獨占欲強攻是無法被醫治的萌點。

 

三日萬聖夜.The Ceremonial Nights

  作品:Gravity Falls

  等級:FRT

  配對:Bill Cipher × Dipper Pines

  摘要:萬聖節的前夕,是亡靈死而復生的時節。它們從地底的世界歸來,將被日照曝曬過的乾裂泥塊推開,將被豪雨無情淋打過的泥濘揮散,從那深黑的泥洞中,探出那時隔已久終於得以與陽光重逢的蒼白指節骨――⋯。一個屬於派恩斯家族的團聚、屬於復活的惡魔與他的男孩的再相會日常。

  備註:比爾擬人化,擬人後有右眼佩戴黑眼罩、觸及背部中區段的金髮、與身長一米九以上的高壯男子等的人類體型設定。以及不意外的永生塞弗夫夫設定向。

  節錄:「我用我的這隻眼看見你的身影,我用我的這隻眼記下了你屢次的身影。」比爾在迪普緊閉的雙眼上方,一左一右地分次傾身貼上他的脣瓣,「繼還你第一個我們不相見的夜晚裏的晚安吻後,你可又多欠我兩個吻了,Pine Tree。」
  
  A/N: 提前的萬聖節賀文。有點小長,但希望能帶來一點似乎不一樣卻又保有了那氛圍的萬聖節前夜。
  
  皮蒙特的秋天帶有活力。就算在秋末,金黃與紅併現的樹葉也未轉褐枯萎凋零,而是在刮來的風中搖晃著。一些葉片待在了樹枝上,一些則隨著大風的流動飄起落下,降落在了堆積著不少葉子的水泥地上。

  在這座鮮明的城市裡,一所公立中學中的體育館正混亂一片。

  迪普的學校正在排練十一月初要公演的舞台劇。由於學校缺少經費,當初成立時便並未將專門的劇院考慮在規劃內。於是乎,所有的演講、話劇、其餘的大型表演都得在校內的體育館裡進行。

  這回由初中學生們表演的舞台劇是經過改編的《灰姑娘》。在父親和母親的鼓勵下,迪普也和梅寶一起報名試鏡,最後成功被分配到一個為王子端著水晶鞋的侍者的角色,一個小角色。

  這個結果並未讓他感到氣餒。一個安份、戲份不多的人物很適合第一次登台有一定機率會怯場的他。而且負責編劇的梅森美術老師向他偷偷提過,這個侍者的前身份還是個小士兵呢。因為戰爭愈來愈少發生在這個和平的國度中,所以王子才詢問即將被開除的小士兵是否願意來他的身邊,來從事高級侍者這份工作,來繼續保護他。能得到這樣一個聚集了忠誠、願意冒險、與大膽的信念的角色,他發自內心地感到很滿足。

  「沒想到你扮演的會是個小角色。」

  正忙著試穿戲服的迪普背對著後台的門口,一個自然地捎來股熟稔感的聲音從他背後傳進他耳裡。

  就是有這種討人厭的傢伙。迪普無聲地想,那人一定是英語課上的同學,因為當時老師提問「報名了試鏡的同學們想演什麼角色?舉手來說說分享吧!」時,他回答了「想像勇者一樣的!」這樣的話,結果得到的卻是個近乎無足輕重的角色。

  他一邊認真地扣著戲服的紐扣,一邊無所畏懼似地逞強著說,「想嘲笑就嘲笑吧。不過你無法改變我喜歡這個人物的想法。」而後在心裡膽怯地希望那人不會再說什麼,不會認為這是在挑釁、挑起紛爭或者想討打架。

  那聲音的主人像是感到有趣似地笑了,中低音的嗓音在空中擴散開來,帶著不顯著的電音引起陣陣無形的漣漪,「不用指令,要揶揄的話我不會就此打住。實際上,我正為你感到前所未有的感動。」

  還在用短小的手指和紐扣爭鬥的迪普愣住,像是沒有料到對方會有這樣的反應。他下意識地反問,「感動?」

  「對,感深肺腑的感動。畢竟我原以為多半會是個背景物,像是⋯⋯」那中低男音不疾不徐地延長尾音,帶有玩味之意地道,「一顆小小的樹,一顆小松樹,這一類的。」

  迪普被氣的滿臉漲紅。既然他無法從聲音辨別出說話者,那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他們只是普通的同學,甚至會是那種進教室時見到面也不一定會打招呼的普通同學而已,總之不會是熟到能拿對方的姓氏戲弄他的親密朋友。

  他先放棄將剩下的三顆紐扣扣完,回過頭要看看對方的真面目,「你到底想說什⋯⋯」

  然後,他渾身僵硬地呆愣在了原地。

  在後台的門口,一身得體裝束的金髮男子抱臂倚靠在門框上。質料上好的黑禮服布料將男子頎長的身軀襯的筆直,右眼則覆蓋著一枚黑眼罩,金色的中長髮則被隨意地綁起搭在肩膀上。男子全身上下皆瀰漫著股出神入化的神秘與魅惑感。

  迪普張了張口,想說些什麼,但出口的都是空氣而已。

  「不過兩個月未見,就認不得我的聲音了?」

  彷彿真心實意地感到無奈,男子閉眼深深地歎息道了這麼一句。

  接著,他睜開了眼,熠熠生輝的金眼黑瞳將視線投出去,宛如鷹隼見準獵物。

  他道,「又見面了,我的男孩。」

  ✢

  比爾向迪普說明了情況。簡潔有力的幾句敘述讓迪普曉得這只是場短暫的復活,任意一個遊魂亡靈在萬聖節的前夕都能和他一樣,從其它的世界死而復生,然後在自然界無形的限制下小小地四處遊晃搗亂。

  迪普不確定他該感到擔心還是開心才好。

  排演已經結束了。現在他們正在校門口等待回去的校車。由於來得太早的緣故,除了他和比爾倆以外再無他人。

  迪普偷偷看了眼一旁和他一起等校車的比爾,對方正輕鬆地站在那,一副來場悠閒放鬆的度假的模樣,看起來不太像想再次侵襲人類的樣子。

  他放下了一部份那盤旋在心頭上的戒備,如釋重負地問,「既然你⋯⋯復活了,那所有的人,都看得見你嗎?」

  寒冷的秋風時不時地刮過校園。他打了個噴嚏,用手指搓了搓鼻頭後,又用鼻音濃厚的聲音補充,「除了我以外的。」

  突然之間,他原先明亮的視野驀地變得灰蒙昏暗。

  比爾將迪普罩在他的身影底下,用寬大的背遮擋那些對他而言不痛不癢的冷風。

  他道,「倘若寄居在你的意識裡,便只有你能見到。」他將軀體虛化,成半透明的身姿將男孩攬在懷裡,微笑地看著一陣強風正好吹過,直接穿過了他襲上懷裡的小身體,小身體還冷得顫抖了幾下,「反之,誰也能看見,不過倒是能為你擋擋風。隨你怎麼選。」他好心地先恢復為實體。

  「我曉得了,那就好、那就好。」迪普選擇先讓比爾化為實體。他心安理得地躲在那寬敞的懷裡,想著惡魔應該不會染上風寒,「不過等等有人來的話記得不要被見到。」

  比爾挑眉,語調上揚地哦了一聲。

  迪普解釋,「媽今天只給了我五塊的點心錢。如果你要搭車的話得再付十塊,因為不是常規的學生,可是顯然我手裡的不夠。」他掏了掏空空如也的褲袋以示沒什麼錢。

  對此比爾不以為意,「小Pine Tree,你還會擔心錢的事?不曉得錢財寶物我可――」

  迪普轉過身緊張地打斷比爾的話,「不准用那些偽鈔!」他曉得比爾能變出來一疊又一疊的鈔票,但他不認為那些是合法存在的,所以還是盡可能地避免使用。

  聽到不怎麼動聽的一詞,比爾眯起眼,「嗯?偽鈔?我還是第一次曉得,原來我的男孩一直這樣想。」他緩緩地回味了那陌生的詞彙,「偽鈔,還真是個好詞。」

  事實上,他確實沒有現在的文明使用的紙鈔銅幣,平時也不會有需要支付的場合,因為身為惡魔,他更習慣用另一種方式來交易,以別樣的模式來以『物』易『物』。雖然被列為廢墟或者遺址等的不動產倒是有幾處,古老的文物與珍寶也有不少,其中不乏價值高的,變賣換為貨幣的話那可都會是龐大可觀的。

  然而,若是要即時使用的話,的確如迪普所言,他是打算變些出來,儘管他並不認為會有顧慮合法的必要性。

  迪普從比爾的語氣裡聞到一絲危險,亡羊補牢地解釋,「不、不是偽鈔。我是想說,那些你『製造』――不、你『變出來』的――呃不,你、你拿出來的金幣,現在可能已經不能用了。」他曉得他的伴侶大概是不想被小看了財力,也知曉對方的自尊心有多高,所以抓了對方的衣擺捏在手裡,真誠地說,「我知道錢你有的是呢。」

  比爾捏了下賣乖的迪普的鼻尖,「蠢得無可救藥的孩子我也有的是。」他泛指那些被他戲弄過的可憐受害者們。然後在迪普茫然的時候前傾上身,惡趣味地咬了下那露在褐髮外的耳朵,低低地道,「不過,伴侶我倒是只有這麼一個。」

  ✢

  迪普順利地將比爾帶回了家。除了路上被逗的氣得、羞得透紅了耳根幾回,排除這些,路程很順利。

  他向開門的母親介紹這是在重力泉小鎮認識的一個朋友。雖然年紀有些相差,他們還是玩得很要好、很合得來。這些話並不全是謊言,但他還是說得心虛,尤其曾經敵對的勢不兩立的大敵人正微笑著聽他講,偶爾附和幾句,讓他脫離演獨角戲的窘境。

  「那真是太好了。我很高興能見到你在叔公那交到朋友,同時也為你感到開心,迪普。」他的母親摸了下他的臉蛋,「很久沒見到你帶朋友回來了。」她不禁感到欣慰。

  「那你的朋友今晚要和你一起前往重力泉嗎?」她不得不說起一個壞消息,看向兒子身旁佇立的溫文儒雅的男子,「實際上,迪普的父親臨時被派遣去隔壁州出差,無法趕回來和他一起北上,我也還得留在家裡等梅寶。如果能有位大人在旁陪著,我也能放心。」

  可是這是只大尾巴狼,還是不能放心的⋯⋯

  雖然一度想將默念的話告訴他的母親,迪普還是照早先和比爾商量出來的計劃說,「要的。車票他也訂好了。」

  比爾也給予保證,「請放心,派恩斯夫人,您可以安心地將迪普交給我,我不會讓他被有意圖的⋯⋯」他放慢了字句被道出口的速度,「――人,拐走帶跑的。」

  「所以請安心。」他賦予的承諾是虛偽的誠懇的,但並不是虛言假語。畢竟,嚴格來講他可不算是人。

  迪普也懂那比爾沒有刻意隱瞞起來的弦外之音,所以他聽得牙癢癢的。

  迪普的母親倒是覺得真是太好了。

  從北加到奧勒岡的重力泉小鎮要將近一天半的車程。

  迪普和比爾一起在深夜巴士上選好座位後,他快速地坐進了靠窗的位置,將母親為他準備好的過夜包包抱在懷裡,向窗外開車送他們前來轉運站的母親揮手道別。

  在車開始行駛後,他重新坐好,側頭對交疊著手假寐的比爾說,「我們不會坐完一整趟的車程的,在第一站下就好。」

  比爾閉起的眼也不睜,懶洋洋地道,「我也不會准許你把時間浪費在這。」

  迪普學著比爾,將頭靠在椅背上,感受著不怎麼舒軟的質感,說,「然後,我這次是要去幫斯坦叔公裝飾我們的小屋。媽媽交給我的工作。她希望我能監視叔公,不讓他把小屋弄得恐怖過頭,嚇壞太多太小的小孩。」

  這次比爾的聲調還是慵懶的,卻多了分不容置疑。

  「不,」他否定,「既然我在的話,你只能來為我們的小屋做裝扮。」

  緊接著,他用難得的溫柔的聲音道,「有我在的地方才是你的小屋,我們的家。」道著屬於他的柔情言語。

  比爾鬆開交疊的手,右手在空中輕輕地一招,迪普便被他的力量控制著飄了過來,落在了他的大腿上。在確確實實地感受了一番懷裡的重量後,他的耳尖忽地動了動,捕捉到了幾個被小聲呢喃出來的字。

  「我們的小屋、我們的家⋯⋯」低著頭的男孩正在消化著這幾個字與那背後的意義,胸腔裡有股莫名的充實感不斷湧上心頭。

  直到這時,比爾才睜開了閉合的眼。他垂頭瞥了眼男孩,然後笑哼了聲,好心情地將手臂環上那小他好幾吋的腰,又一次闔上雙眼繼續休息。

  那看似單薄的肩膀上搭著的金色頭髮,在惡魔剛才的動作下微微晃動著,髮尾也因此晃到了男孩的頭頂上。

  男孩覺得癢,一邊晃了晃他那有著一頭褐毛的腦袋,一邊用手試圖挪開那禁錮住他的手臂。一時半刻後,他發現那條手臂仍舊不動如山,只好咬牙放棄。

  最後,他找了個舒服點的位置,側靠在惡魔的胸膛前,慢慢進入夢鄉。

  在深夜裡開過條條道路的巴士上,兩人一同享受這靜謐的氣氛。

  ✢

  於第一站下車後,已然是深夜十二點。

  比爾確認大巴已開遠後,他將睏的好似隨時能倒地補眠的迪普一手抱起,用左手在空氣中打出一聲清脆的響指,傳喚出空間裂縫。

  待那黑紫色的能量洞口出現,他便輕鬆地抱著迪普――也不忘拎起那掉在他腳邊的迪普的後背包――大步流星地走進空間隧道。裂縫悄聲無息地將入口閉合起來,然後開啟同樣也是深夜時刻的出口,讓明亮的月光灑了進來。

  這個他們初遇的地方,現在再次迎接了他們。迎接回了他們重逢後的歸來。

  可惜,只是短暫的。比爾想起那死而復生的限制,那短短幾天的時限,卻並不為此感到心口疼痛。

  因為他有信心能在未來將短暫變為永久。

  既然如此,那麼這片刻、暫時的重逢,何不當成小情調來享受?畢竟以後可不會再有這類型的機會了。

  他有的可是強大的力量與智慧,所以理所當然地,他既可以也的的確確有能力能如此來想。

  比爾併起兩指再次於空中一彈,一棟兩層樓高的小屋漸漸地出現在面前的空地上。那是他和迪普在前不久的夏天裡一起居住過的屋子。

  前院的鐵門感應到房子的擁有者到來時悄聲無息地向兩側打開。院子裡生機蓬勃的花朵感應到它們了畏懼的力量,都將飽滿的花瓣或垂或往後藏或乾脆地收縮了起來。由紅磚堆砌成的小徑兩旁,唯有那些枯乾的植物在打著招呼,欣欣向榮地朝大步行走而過的金髮惡魔晃動著枝葉。

  一路通暢地進了大門,上了階梯來到二樓,穿過迴廊走進了熟稔的主臥⋯⋯

  不久前緩緩自動打開了的主臥門扇的後方,比爾將迪普放在臥室裡的大床上,傾身在那睡得紅通通的臉頰上落下紳士的一吻,履行了伴侶的責任。

  「還你第一夜我們不相見的晚安吻。」他緩慢地道,然後又啄了下迪普的鼻頭,「接下來,你可多欠我兩個吻了,Pine Tree。」
  
  早晨,窗外的鳥兒跳上了枝頭,清亮悅耳的鳴叫聲傳進睡醒不久的迪普耳裡。

  迪普以為他做了個夢。直到看到熟悉得不能再熟的傢俱擺設,感受到床被真實的舒軟觸感、吹進窗扉的微風的清涼刺骨、以及那令他的側腰痠痛的重量,他才逐漸地回過神來,意識到這些都是在真正的發生的。

  他還仰躺著賴在床上。身邊的比爾正一如以往地將沉甸甸的手臂搭在他的腰上,潛進衣服伏貼在他的小肚子上的大掌帶著沁涼,就算放在被子底下也難以提高溫度,一如那緊貼著他的後背的冷硬胸膛。
  
  過去裡,迪普好幾度認為這樣冰冷的體溫證實了對方的的冷血無情,和這棟房子一樣,都讓他覺得冷森森的,身體也會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。

  畢竟在一開始兩人還未發展到現在的關係之前,每當他即時揭發比爾的部下侵占小鎮的新動作後,他總會來不及躲藏起來,所以總是會以相同的結局收尾――被惱怒飛來的比爾抓在手裡,強制地被帶來這間小屋,然後被隨手丟進一間房裡關著,直到它們侵襲重力泉小鎮的舉計劃得以完成。

  他抖著身、瞪著眼在小屋裡待著的時候,有時比爾會在一旁的半空飄著,以監視他的名義,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的不服惡勢力的模樣。而在一些時候,比爾又會主動找來些神奇的書,為他講解書上那些他從未親眼見到過的新奇的生物。

  那時比爾是如此坦言他的行為舉止,「這些所見所聞存放在我的記憶裡也只會長眠,你淺薄的見識又讓我難得地感到了憐憫,所以不如讓我來活躍幾次大腦,遞出幾次善意的手,來為親愛的Pine Tree,挽回那空得可悲又可憐的腦袋。」他又闔上一本和唯一的聽眾一同讀完的書,「當然,說書的代價不會免除,不過這允許以後再談。」

  從那之後,迪普和他敵對的夢魔的相處再度增長,互動也逐漸增加。

  比爾會一邊講述他的見聞,一邊通過時空隧道招來一些還存活的物種讓他驚奇地觀看,或是招來有萬千年歲數的化石,用湛藍的火焰燃燒那一節一節散在泥塊裡的白骨,重新將它們拼接上並賦予片刻的生命,讓離奇復活的古生物在房間裡四處遛達。

  日復一日見到活生生又離奇的事物,腦海裡迴盪著比爾娓娓道來的古老軼聞,迪普的探求欲也徹底地被激發了出來,對萬惡的敵人的戒備也卸下了不少。偶爾問題纏繞上心頭,熬不過難耐的心癢,他也會主動提問一些他渴望曉得的事。久而久之,這些對見識的依賴也漸漸轉變成了一些其它的情感。

  比爾很樂意見到這些小小的轉變。他早便對這有著小鹿眼睛的男孩有了意思,卻礙于對人類的感情不是很理解,從而導致無法精確地下手。正好趁著這些時間,他在心裡稱為促進兩人之間的感情的培養時間,將男孩潛移默化,然後再順手接收,順道收取他要的代價。
  
  從回憶裡回神的迪普望著天花板,心想這代價真不是能被預料到的。

  兩個月前的夏天,他們不能否認地有過一段美好的時光。

  迪普第一次真正談戀愛,雖然對象並不是一般人,就像是初嚐禁果一樣激動與興奮。他按耐不住見面的期待,也按耐不住後來被背叛的無法釋懷的痛。

  不過這大概就是彼此要背負的使命吧。他現在已能坦然地如此想。只有走到盡頭過一次,才能曉得前方已無路可走,要變換方向才能繼續前行。

  就像明天他還是要去為斯坦叔公裝飾小屋一樣。無論比爾怎麼阻止,怎麼有道理,他還是得去一趟。

  「想什麼,笑得這麼傻。」也醒了許久的比爾懶懶地一個翻身,將迪普困在他高大的身板下,透過清晨的白光看了生氣蓬勃的男孩好一會兒,忽地道,「該去洗個澡了,渾身髒兮兮的,像只住在豬圈裡的小豬。」昨日太晚了,他並未為迪普洗澡。

  「住豬圈裡的豬昨晚還睡在這張床上了。」迪普推推比爾堅硬的臂膀,示意他起來,「你去做早餐。」

  「好。」比爾對他的伴侶依舊寵愛地言聽計從,不過這次他也有了個特別的要求想提,「但得先來交換一回早安吻。」然後他更用力地壓下上身。

  在那件事爆發與結束的兩個月後,他們在小屋裡重溫起了那段甜蜜的時光。

  由比爾掌廚,迪普負責為大廚繫上圍裙、打打下手,他們一起準備好了早餐,也在深咖啡色的木桌上一起開動享用。

  之後,比爾重新打造了他們的家。兩層樓高的屋子維持了原先的高度,寬敞度因橫向擴展而加倍。客廳成了往日的兩倍大,原本僅有的一扇小窗成了大片的落地窗,通往二樓的木板階梯展露在照進來的陽光底下,溫潤的木頭香瀰漫在屋子中。

  「這是為了什麼?」肚子填飽了,精神也充實了,迪普興趣勃勃地問。

  比爾卻對他搖了搖食指,「有些樂趣,有揭曉它的時宜。」他有保持神秘感的權力。

  你就說吧。迪普在心裡默默地想比出五指中的那一指。

  由於迪普和比爾提早一天到的緣故,兩人不急不緩、輕輕鬆鬆地裝飾著家裡。

  迪普不敢外出,怕有路過的鎮民認出他,然後將這個信息告訴斯坦叔公。畢竟,這時候的他應該還在那班巴士上。從北加行駛而來的路程才過了不到一半。

  他將這個擔憂告訴強大的伴侶後,得到了好消息。

  比爾道,「我早就屏蔽了外界。」隨後,瞥了迪普的褐毛頭頂一眼。彷彿能透視一般的目光令迪普全身寒毛豎起。比爾的眼神滿是對迪普有時運轉不起來的腦袋的失望。

  迪普的回應是大力地把縷空的南瓜朝比爾擲過去。

  「我們倒是可以先來交流趟感情。」比爾將南瓜捉住放在地上,用語言調戲著他被氣的改而轉身佈置其它地方的伴侶,「回臥房的那種,聽起來怎麼樣?」他走過去將迪普攬在懷裡,低身咬了咬那晶瑩剔透的耳朵,有著烏黑指甲的指尖也在那柔韌的腰上緩緩地打轉、掌心時不時用力地揉磨撫觸。

  觸電似的感覺流過全身,一股熱流想湧卻又湧不出來,迪普只能站不住腳地軟在比爾的胸膛前。儘管曉得比爾不會真的下手,因為同步的永生的生命讓他們有大量的時間,不急於身體還在發育的一時,但他還是紅透了脖頸、雙頰、與耳根,只辦得到捉住比爾袖口的衣料,無聲地喘著氣。

  「聽起來很不錯⋯⋯」比爾的脣瓣貼在迪普的耳廓上,用帶有電音的中低音語調上昂地道,無法確定是在指他先前的提案、迪普的喘息聲、又或者兩者皆有。他還不想就此放過大眼閉了起來、溢出了小小淚花的男孩,又用魅惑滿滿的聲調繼續道,「正好能讓我來復健那些僵硬的不得了的體關節,畢竟我可也才剛從土裏爬出來沒多久。我溫順又體貼的伴侶會允許的,是吧?」

  按照萬聖節地底復活的思路編出了半真半偽的話後,比爾先忍不住地笑了。他不再折磨還尚小的伴侶,主動放寬了他們之間的距離,抱著變得彷彿要融化了的迪普,悠然地坐到了客廳裡的白布長沙發上。

  緩過來的迪普惡狠狠地說了一句,「惡劣的混蛋一個。」

  聞言比爾感到了陣陣的愉悅餘波,「這是最高的讚美。」

  這個午後陽光充足。他們並排坐在沙發上,一邊殷勤地做著屬於萬聖節的美工勞動,一邊交流著對方相互錯過的生活瑣事。

  迪普知道了,原來比爾擬造出來的三角形體被固定在小鎮的森林中,意識也被侷限在那,每天能見到的純粹是綠草、綠樹、藍天、和經過的動物。

  比爾曉得了,他的男孩沒有被拐壞,也沒有被有意圖的第三者拐走。

  迪普也答應了比爾的要求,為他打理他的那頭閃耀的金髮。他先解下那被隨意綁上的髮圈,用木梳理好凌亂的頭髮,將理得通順的金色髮絲分成不同縷,最後心靈手巧地將它們結合在一起,在他的小手中匯合成一條整齊的麻花辮。

  「果然沒有退步!」迪普看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金色辮子,很有成就感地對比爾表示。

  「那真是太好了,正好能來領個小獎勵。」比爾趁機靠過去親吻迪普,順勢出了些力讓他們一同倒進了舒適的沙發之中。

  「――當然,這獎勵僅能由我來頒予⋯⋯」

  比爾將迪普按倒在蓬鬆的枕頭上,惡作劇般地稍微咬了下那彈性十足的臉頰。在留下了屬於他的咬痕後,他也沒讓迪普闔上那明亮生動的雙眼,輕柔地將他的脣瓣印了上去,直接地印下僅屬於他的無形的標記。

  ✢

  黑夜於轉眼間流逝,清晨帶領白天到來。

  今天,萬聖節的前夜也來臨了。

  迪普獨自行走在前往神秘小屋的路上,身邊有一只眼球蝙蝠不停地繞著飛翔。

  這是比爾以看顧的名義派來監視他的下屬。由於他堅決不帶比爾一同去拜訪斯坦利,於是便得到了這麼一個纏著他不離開的小傢伙。小傢伙今早才剛復活,現在翅膀還有些僵硬,正飛得一顛一倒搖搖欲墜,顯然還在適應與恢復翅膀的揮動與笨重身體的下墜的協調性中。

  當他抵達神秘小屋時,意外地發現所有萬聖節該有的裝飾都已經被擺放好了。

  後來在見到與雙胞胎兄弟環遊世界出海回來的斯坦利後,他才曉得原來斯坦福還留在重力泉小鎮裡,現在正在地下室整理旅途中所遇到的新發現。神秘小屋的裝潢也被斯坦利交給了他這得力能幹的哥哥。據說恐怖程度適宜的秘密裝備也已被準備完成。

  現在斯坦利正忙著帶領他的第二團旅客,遊覽現任館長蘇斯傾注全力舉辦的恐怖特展。

  「小鬼頭們,傳統意義上的萬聖節發生在十一月初,不是現在被誤導的十月三十一,也就是今天。」斯坦利一身萬年不變的吸血鬼烏黑裝扮,他緩緩地抬起披風底下有著尖銳指甲的手,說,「但確實有些事會在今天發生。」

  「讓我告訴你們這些年輕不知世事的小孩們,今天⋯⋯」他深深地呼出了口氣,沙啞低沉的語氣變得逐漸高昂,「⋯⋯是萬聖節的前夕,是鬼魂回來的日子!它們會從流著熔岩、燒著火焰的地下世界回來,從乾裂的泥塊、濕爛的土坑底下挖出一個連接死人與活人的世界的通道,最後再刨開泥土從裏頭將它們被埋葬已久的白骨一塊塊丟出來,拼接在一起,找上你們這些鮮嫩的孩子然後――」

  斯坦利張開他巨大的手臂,配合他低沉粗野的一聲大吼,計劃將這些小孩們嚇的驚慌到一個極點。

  現場環膝在地上排排坐的小孩們鴉雀無聲地望著他。

  斯坦利維持猙獰的臉孔與他們對望了一小陣子。

  最後一排的迪普率先作出回應,「很精彩的演講。」用那他在學校裡學到的萬能讚嘆語句,「那麼斯坦叔公,我去見見蘇斯好了。回頭見。」然後乾乾地笑了幾聲,悄聲起身從後方的門口溜走了。

  「都走吧,都走吧,你們這些令人頭疼的小鬼們。」斯坦利不由得扶住腦門,「記得今晚別被街道上出來搗亂的遊魂亡靈抓走就好。它們還真會現身。雖然我一直不怎麼信這種非自然⋯⋯」

  迪普沒有去找蘇斯。蘇斯請了一天全假,在家陪奶奶一起炒南瓜籽。聽說他從農場那載回了一車的南瓜,不過斯坦利不曉得那堆橘黃的玩意都被用在什麼地方。迪普在心裡有把握地揣測,應該全都進了蘇斯那宛如無底洞的肚子裏。

  他帶著終於能飛的利索的眼球蝙蝠回到了比爾和他的家。

  「晚上你想去搗蛋要糖嗎?」

  迪普在白布沙發上捏著小三角枕頭,問正在一旁指導一團團伙做復健操的大頭領比爾。大頭領正佇立在客廳的正中間,威嚴氣場全面展開,絲毫不放水地考察晚復活的傢伙們的動作,看看它們有沒有遵從指示、運轉起腦袋將回復靈活動作的步驟牢牢地記下。

  比爾的監督向來是嚴厲的。在終於到了能令他稍微滿意的程度後,他才擺手讓它們自行反覆練習。隨後,他恢復為三角形原身,化為小三角,擠到沙發上的那堆黃色枕頭之中,枕著尖頂後方溫熱的大腿,舒適地仰躺偷閒。

  「倘若不介意我肆意搗亂。」它攤開黑細的手,向迪普坦誠他那缺失的自制力。

  迪普忍住想抖腿的衝動,又找了個更大的靠枕抱在懷裡,這才將那股衝動忍下。他想了想比爾的話,又說,「還是要留下來發糖,這個沒問題吧?只要把糖倒到來敲門的小孩的籃子裏。」然後調皮地眨了眨眼,「可以准許你小小地嚇唬他們,不錯吧?」

  比爾覺得迪普的這份小貼心可愛極了。可惜它仍然得為它的伴侶的小熱情澆下冷水,因為它有它的原則,「我不在萬聖夜裡恐嚇你們人類。所有發生在今天的驚嚇都會被當作為純粹的驚奇來讚歎。更何況,我認為我和你們人類的互動向來有禮貌,可不怎麼使出嚇人的把戲。」它自認是彬彬有禮、溫文爾雅的紳士。

  迪普對比爾的本性有很深的體會,所以他曉得最後的那一句話語是虛偽至極的。

  忽地比爾又道,「不過我還是願意留下來發糖,來參加與體驗人類的節日活動。而Pine Tree,我的男孩,你就和你的朋友們好好地享受萬聖夜即可。」

  迪普聽得一愣,不確定地問,「朋友⋯⋯你說這個蝙蝠?」被點名的眼球蝙蝠用高鳴應聲。

  比爾懶洋洋地道,「用不著懷疑,我指的的確是Shooting Star和你們的那些朋友們。」

  這不像他佔有慾極強的強勢伴侶會說的話。

  迪普還想再次確認,比爾便先開了口,「前提是,你得在這待到他們來『不給糖就搗蛋』,待到他們來敲了我們的門要糖。」

  話語落下,它飄了起來。先恢復為原本的大小,它才輕揮手中的黑杖,將一臉絕望的迪普懷中抱著的大三角抽起拋到了其它地方,然後用獨眼凝視面前那人,「我不願再少任何能和你對話、和你觸碰、和你相處的時間。可我亦不願讓你缺少那些我並不擁有也難以理解的歡樂,令你的回憶缺失這一角、那一角。」

  它緩緩地道,「我們擁有永恆的時間。未來一日忽然用幼稚的童年不完整這一類的事來不滿我,這樣的一幕我可不想親身體驗。」講到這,它哼笑了一聲,然後才繼續未完的話語,「而我也不會放手。」

  「我的男孩,你必須理解,我也許永遠也無法學會寬宏大量。」

  迪普彷彿看見了比爾那近乎渺小的觸不可及的擔心。口中道出這樣宣言的金色大三角,像是潛在地在顧慮他會被搶走、會突然堅持要離開一樣。儘管如此,對方卻仍一副不是大事的模樣,正泰然自若地飄在他面前。

  他忽地主動伸手環住比爾,「我早就習慣了,你的惡性格。」然後輕聲卻堅定地說,「還有⋯⋯謝謝,比爾。著想什麼的,謝謝你。」

  比爾懸浮的動作停頓了一下,隨後也擁抱了回去,「Pine Tree,忘了『伴侶間不道謝』的那條家規了?」它的語氣裡笑意在逐漸回溫。

  「⋯⋯那是什麼?」男孩表示他不記得有這麼一回事,甚至不認為他們已經建立了家規。

  「我心血來潮想到的產物。」三角惡魔給予了回覆。

  後來他們和將復健操做了十幾回的團伙們一起裝扮起了房子的外觀。

  灰黑的屋頂上被繞了一個蜘蛛類下屬吐出的白絲。前院被安置上墓碑、棺材與幾名才剛出土又得入土的骷髏。其餘光怪陸離的團伙們則被分配到屋子的各處,計劃在夜晚裡讓它們藏匿其中,當有路人經過時可以輕微地威嚇,令路人們發出一部分的它們會感到歡喜的尖叫聲。

  現在,路過比爾和迪普的家的人們還無法看見這些。在這正歡騰地被折騰著的房子的位置,依舊是一個長滿了隨涼風搖曳的綠草的無主地。

  ✢

  當天晚上,深秋來的更加明顯了。寒冷的風在重力泉小鎮的條條街道裡呼嘯,捲起地上泛黃泛紅的落葉襲上一旁的街燈,帶著破碎的葉片吹向小鎮裡燈火灰黯的家家戶戶。

  三個小小的女孩一起作伴去要糖。

  草莓裝扮的女孩走在她一旁的科學怪人提問,「梅寶,你的弟弟呢?」有著些微口音的女孩是糖糖。她依舊維持不久前的夏聖夜的風格,那一貫的甜美路線。

  今年扮成科學怪人的梅寶幽幽地說,「他說,晚點會來和我們會合。」然後舉起兩只畫著縫痕的小綠手,左手右手各伸出食指與中指,彎了彎,「會合,你懂的。只能希望迪普不會放我們鴿子。」陪伴她的話語的是,手裡的南瓜籃搖晃時裏頭糖果相互碰撞的聲響。

  作小紅帽打扮的格蘭達用力地甩了下兩手,表示不願相信,「不會那麼掃興的吧!」

  對此梅寶回應,「至少從回到小鎮之後到現在,我只看過一張他的留言,連他的人影都沒見到呢!」

  由於她在中學話劇裡得到了女主角的角色,戲份比他人來的要重,得留在學校裡再排練半天,所以她和等待她的母親晚迪普一天才出門。

  結果沒想到在抵達重力泉小鎮後,想像中會來迎接她的迪普並未出現,只有斯坦利與斯坦福從神秘小屋裡出來歡迎她們前來度假。

  「你們會享受這裡嚇人的氣氛的。」斯坦利拍了拍他的親人們的肩膀,然後遞給小侄女一張紙條,「還有,這是你弟弟給你的留言。不曉得什麼時候它就出現在了餐桌上。可能玩瘋了還不想回來。」

  他想著迪普大概正待在蘇斯的奶奶家玩耍,並不曉得他的小侄子從始至終都不在那,反而是和他無法不去反感的大惡魔在同一室親暱地共處。

  於是在黃昏時刻過了的傍晚,梅寶只好和她的朋友們先一起去履行萬聖節前夜的精神。

  「梅寶,我看到那家有個像小狗一樣的不明物,它從二樓懸空飛了下來!」糖糖一邊抖著聲音說,一邊向安全感濃厚的格蘭達更靠近。她會害怕這種非自然不明生物。「我好害怕,我不想去這家,而且我不記得小區裡有這麼一棟龐大的房子。」

  「因為裝飾過了,所以你沒認出來而已。」格蘭達有條有理地反駁,「再說,萬聖節就是要恐怖!我們去吧!去壯膽!」

  梅寶正眯著眼觀察這棟兩層高的獨棟建築物。她的腦海裡剛浮現起一絲念頭,便被突如其來的疼痛強制回過神來。原來是迫不及待想去試膽的格蘭達正大力扯著她的手臂,想拉糖糖和她一起去敲門。

  她的腳步磕磕絆絆,喊出來的話語也斷斷續續,「女孩們,等等。我覺得這房子、的確有點奇怪⋯⋯」然後又陷入片刻的沉思,一些字句被不由自主地低低呢喃出來,「奇怪的眼熟⋯⋯」

  當看到開門的是位身材極其頎長的伯爵打扮的金髮男子後,她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想法。

  金髮男子被一層又一層的正式復古裝扮包覆,戴上漆黑手套的寬長大手舉起酒杯,以示對三個女孩的行禮。透明的杯中流淌著血紅色的液體,與一顆時不時晃動幾下的蒼白眼球。

  「歡迎回來參加今晚的死人舞會。讓我來仔細瞧瞧,你們成為死者了嗎?」他燃起藍色的火焰,火焰隔著杯壁燃燒著液體,燙的眼球怪不斷地亂動。

  這時,他的背部被狠狠地拍打了幾下。他曉得這是他的男孩在讓他別有出格的動作。以防門前的女孩們以為他道出的話純粹是胡言亂語,卻在觸碰到藍色火焰後,得真正交出她們的生命,來證實她們接下來的宣言。

  「我是――被大野狼的胃消化掉的小紅帽!」格蘭達率先說了,然後遞出她的糖果籃,「不給糖就搗蛋,伯爵先生。」

  「我是一顆壞掉的草莓⋯⋯」糖糖也跟上格蘭達的腳步,將裝糖果的木籃拿到身前。

  「符合標準,乖孩子。」伯爵將空著的那一手分別地懸空放在格蘭達和糖糖的籃子上方,無數的糖果如瀑布般無歇連貫地落了下來。

  兩個女孩看到這一幕,感到驚奇地發出一聲喟嘆。

  「梅寶,你也來!說完不給糖就搗蛋就能拿到糖果了。」糖糖推了推梅寶,展示她溢滿的糖果籃,「能得到,這麼多的糖!」

  格蘭達也催促了下那遲遲不肯給予反應的人,「梅寶,別害羞了,快上吧!」

  伯爵饒有興致似地待在門口,似笑非笑地將目光投遞向和他的男孩一樣擁有褐髮的女孩。

  不,我不是害羞了。梅寶想高聲否認,卻只能憋下這句話,拖著沉重的腳步,緩慢地向前行走,來到房子主人的面前。

  「我的小客人,『能回來真好』,是吧?」那人用十成玩味的中低聲調道,「『Shooting Star』。」

  辨別度高的電音般的質感重重侵襲上梅寶的聽覺中樞。

  不論是那被緩慢道出的一句話――那她曾躲在一旁灌叢之中,窺見了他和吉迪恩最初交易的一幕時也說過的感歎,又或者是最後那獨特的稱呼,都能讓她無比確定,這個伯爵打扮的金髮屋主,無可抗拒地便是她最討厭的三角惡魔,比爾.塞弗。

  『現在你可不能再在明面上厭惡塞弗這個姓氏。』一個無形的聲音忽地出現在她的腦海裡,攜帶著彷彿同樣無形的愉悅,『你的弟弟冠上了我的姓氏。你的排斥會令他傷心。這樣的場合並不喜聞樂見。』

  別想威嚇我,也許他也排斥著呢。梅寶在心裡惡狠狠地想,口上卻還是配合節日地說,「不給糖就搗蛋。」

  比爾聽見了女孩最前面的憤慨心聲,危險地眯起眼。儘管如此,他仍維持臉上完美的微笑,「拿去吧,你應得的。」也配合地將不勝枚舉的糖果撒在梅寶的籃子之中。他想,看來之後得來和他的男孩好好談一談,談一談那有關和他共享了姓氏之後的心情的事。

  「太好了,梅寶。」糖糖說。

  「你做到了!」格蘭達拍了下梅寶的肩頭。

  梅寶曉得迪普和比爾之間的事。所以她才沒有在此簡單地揭露比爾的真面目,以免令小鎮又陷入一陣漩渦般的恐慌。

  她也以小小冒險偵探的直覺判定,迪普肯定早早就曉得比爾回來了,指不定現在就在這屋子裡待著呢。然而,他卻沒有事先告訴她一聲,只留了一條讓她們等他來找的留言。

  她氣狠狠地磨牙,發洩心中那股被隱瞞的不開心。凶狠的表情配上身上今晚的裝扮主題,小小科學怪人的模樣看起來更加的恐怖。

  拎著那南瓜籃,她轉身就想趕快離開這地方,「好了,女孩們。我們走吧!萬聖節離結束還遠著呢!」

  忽地,一個小身影出現在了伯爵的一旁。

  「等等,科學怪人!你幸運地能得到一個附加禮物!」

  小狼人迪普主動跳出來現身。由於比爾遲遲未有下文,他只能一邊說著尷尬的話,一邊主動地出來。他向他的姊姊裝出驚喜的模樣,伸出雙手,像個求拆包裝的小禮物。

  「迪普!」三個女孩回過頭,看見是他後都驚訝地大喊出聲。

  差一點就要放梅寶鴿子了。迪普鬆了口氣。如果真放了的話,那會是恐怖極的。

  對於迪普的舉動,比爾並未有特別又過激的反應。

  「去吧,你們好好的玩。」他僅僅又朝他們舉了酒杯,示意他們可直接離開了。這次他的動作起幅度較大,杯裡的紅色液體撒了幾滴出來,眼球也伸出了剛剛隱藏起來的爪子,緊緊地抓住杯緣,讓抖動著的圓滾滾的小身軀依附在杯壁上,避開掉出酒杯的下場。

  「你也好好的玩⋯⋯」迪普覺得這麼說不是很適合,因為發糖果實在不怎麼好玩。看見了今晚到目前為止的全部過程,他艱難地改口,「好好的嚇敲門的小孩⋯⋯」說出的卻還是不怎麼樣的話。

  最後他以用力擁抱了下比爾作為暫時離別的告別。

  「去享受吧。」比爾對他這麼講。

  迪普與梅寶她們一起踏上前院的蜿蜒小徑,朝早已打開的矮鐵門走過去。

  在離開之前,他轉過了身來,「晚點見。」他說,然後朝比爾揮揮小手道別。

  佇立在門口的比爾挑眉,輕輕地頷了首,讓他的男孩曉得他無聲的答應。

  他目送了迪普和梅寶與朋友們一同離去。

  街燈在寒風呼嘯的夜晚裡忽明忽暗。燈罩裡的橘紅的燭火,在漆黑的夜幕下搖曳閃爍著。

  在梅寶和她的兩個好朋友一起造訪迪普和比爾的家後,有兩個路過的孩子也想來壯膽要糖。

  「先生,不給糖就⋯⋯」他們看見了三個小女孩籃子裡的豐收,所以都發自內心感到滿滿期盼地開了口。

  「很可惜,今晚的庫存已不再足夠。」溫雅的伯爵打斷,在純真爛漫的人類孩童面前,他毫不猶豫地將整棟房屋收了起來,讓整片空地只剩下那些非自然生物。一部分的它們原先藏匿在房子的高處,現在只能從半空中掉落;一部分的它們本便被半埋在地裏,現在依舊在原地。

  「不過,你們可以留下來搗蛋,」伯爵向兩個孩子展示身後那些慢吞吞爬來爬去的團伙們,「然後成為我的好友們口中的糖。這安排聽起來怎麼樣,不錯?」

  兩個孩子僵硬在原地。一個四肢燃燒著粉色火焰的女派對者正好朝他們眨了眨眼,用那顆它猙獰大嘴上唯一的獨眼。

  兩個男孩呆呆愣了一會兒,隨後不約而同地尖叫著逃跑了。

  派若妮卡倚無辜地攤了攤手,「我什麼也沒做。」它正靠在一旁紮薩爾灰黑的身上,習慣地擺了個火熱的姿勢,無時無刻面展露齒笑容放著電。

  對此,大夥們保持緘默,不予置評。

  「我死而復生的朋友們,」比爾環視全場,「從現在開始,來為自己的重回慶祝吧!趁著萬聖夜,以原身的模樣扮作那些遊魂亡靈,你們擁有一晚的時間能再次來盡情狂歡。」

  然後他忽然換成無比低沉渾厚的聲線,緩慢又清晰地道,「不過,盡情不是不克制。記好這個標準。」語氣裡的威嚴無比沉重,「有誰懂了?又有誰不懂?」

  被比爾那暗藏狠戾的平淡目光掃過的團伙們,一個接一個,有些點了點、有些搖了搖它們那各自奇形怪狀的頭。

  比爾終於滿意地微微一笑。

  「接下來,我要來跟上我摯愛的小Pine Tree了。」

  他不再管那些復活的朋友們,放任他們自行在重力泉裏享受萬聖夜。

  回歸成小三角的形態,它悠然地飄到了高空之中,飛往不遠處那四個人類孩子正一同嬉鬧玩耍的地方。

  一個隱形了的金色三角一路跟在它的小伴侶身後,將那一幕又一幕它不曾體驗過的場景看在眼裏。今年一身狼人裝扮的小伴侶挨家挨戶舉高雙爪,故作兇惡地說著『不給糖就搗蛋』,吼著一聲聲狼鳴,將糖果籃伸了出去要了一次又一次的糖,全身都散發著歡樂的氣息。

  儘管這份快樂不是由它給予,而它也許並未參與在其中,它的掌控欲卻意外地沒有發作。

  那大概是因為⋯⋯

  它感受到了來自包容的作用。原來偶爾的退讓能為男孩帶來一些不一樣的歡樂。那來自和同年齡層朋友之間互動的愉快情緒,儘管令男孩和其餘人類的情誼加深了,男孩所接收到的情感卻也更加齊全了。

  這正是它所要的結果。一如不久前的宣言,它要讓男孩擁有一個完整又愉快的童年,甚至是,一個完整的百年回憶也不是不可能的,只要它能克制住對那些被男孩親近過的人類動手的心態即可。

  人類的一生是短暫的,僅僅百年,比爾自認還在能接受的範圍之內。然而,這不過百年的世事在之後卻會成為迪普永久的記憶與回憶。以後,在未來他們永恆長久的生命路程中,當迪普想回顧往事、追念曾經的親人與朋友時,也只能在這些記憶裏尋找那些人們逝世前所留下的蹤跡。

  既然如此,比爾希望迪普有的會是一個愉快、一個毫無遺憾的回憶。

  萬聖夜還在進行著的夜晚,它繼續悠閒地尾隨著活躍地玩耍著的小狼人,沒有察覺到它的內心,那一處在無聲無息中,隨著小狼人歡脫氣息的增長,也跟著被愉悅充實了起來。

  ✢

  迪普充分又充實地玩了一整個晚上。現在他拖著稍微疲累的身體,回到了那個被認同為真正的家的地方。

  他仰望他和比爾的家。一些眼球蝙蝠在屋頂上拍打著翅膀飛翔。三四個骷髏在大窗後舞動。一隻小巧的骷髏狗從二樓懸空飛到一樓,在曾經是它的主人的腳邊親暱地打轉。

  不久前,迪普在和糖糖與格蘭達道別後,梅寶告訴他,他可以直接回去找比爾,母親那裡她會為他說好的。

  萬聖節的前夜也進入到了尾聲的階段,他們兩人卻沒有一人曉得,復活的亡靈能在這個世界待到什麼時候。也許是午夜零點,也許是零點前的一分鐘,也許是那之前的十分鐘又或者得更往前――

  迪普按響了門鈴。裝滿了糖果的籃子被他放在了腳邊的地上。

  屋子門口那扇沉重的大門敞開。恢復為以往黑禮服裝束的比爾一隻手還放在門把上,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。

  迪普也沒有令比爾的想像落空,「不給糖就搗蛋。」小狼人又一次高舉小手臂,十指張狂地張開,用桀驁不馴的聲調說著話,臉上也裝成兇暴的表情。

  比爾摸了下下巴,「糖果的庫存已經透支,這可怎麼辦?」他的話語裡彷彿隱藏著憂心,神態上卻見不到絲毫的緊張與慌亂。

  小狼人更高地舉起了的爪子,像是見準了目標,惡狠狠地朝手無寸鐵的金髮惡魔撲了過去。

  然後迪普主動緊緊地環住了比爾。

  「⋯⋯還有一顆叫『比爾』的糖。我要這個就好了。」他說,耳根因為不習慣的話脫口而出從而透紅,卻也曉得無論如何大概也是無法留下已不在世的亡者,自然界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,所以他只能用力地將頭埋進寬敞的懷裡,改為提起別件事,「你怎麼辦到提前到來的?好像大家都是今天才活了過來。」

  比爾將迪普抱了起來,帶著他來到暖氣早已流通的客廳,「因為我那強大的能力。可惜,僅僅這個程度顯然還不夠。」

  剛才搗蛋要糖的活力彷彿全然消失,迪普抱著比爾脖子的手又收緊了些,無法控制地低落起來,「那什麼時候得走?」他像是缺乏聆聽回覆的勇氣,甚至感到幾分膽怯,只能做到小小聲的提問。

  比爾也儘量輕聲回應了,「等等的午夜整點。」

  萬聖節的前夕,是亡靈回來的日子。

  迪普想起了學校老師們常說的萬聖節故事,記起了斯坦利不久前的導覽介紹。他不曉得比爾現在算什麼,鬼魂、亡靈、又或者其它類別,總之都不會是真正的存活在這個空間裏的人。這整整三天,已經算得上是得來不易的機會了。

  他該感到慶幸,該好好享受與回味這段時間裡的快樂才對,而不是像現在一樣,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。

  比爾讓迪普鬆開他的手,將迪普放在了空無一物的餐桌上。

  他好好地觀看他的男孩,凝視了好一會兒,「頭髮都長長了。」才感嘆了第一聲。

  都兩個月不見了還想怎麼樣。迪普兇巴巴地想,仰頭瞪視比爾。如果每天都待在一起的話,也許到現在都不會發現有變化,因為他的頭髮長的速度不是那麼的快,那麼的、那麼的快⋯⋯。

  「不要傷心,Pine Tree。」比爾彎身與他平視,「我還在學習人類的情感。」他忽地這麼道,接著,又繼續娓娓道來一些被放在心裡不曾道出來過的話語。

  「最早的我,大腦裡僅有一片如海洋般無止盡大的知識。直到後來我的大腦不知不覺孕育出好奇這種情緒,一種既衝動又趣味性充足的情緒,我才得以領會到心情這一項新奇狀態。之後在各個空間冒險與探索中,我也擁有了佔有欲與好戰欲。」

  「過了上千年後,我撞見了你,我可愛的小Pine Tree。」他抬起他的大手,撫摸過眼前那纖細脆弱的脖頸,在那柔嫩的肌膚上留下陣陣被激起的細小疙瘩與顫慄,「開頭的那段歷程,我們彼此都感到不那麼愉快。我欲侵襲重力泉,你意圖保衛這破地方。儘管如此,我仍舊被你吸引,對你漸漸地興起了又一些不曾體驗過的情感,那些書上記載是屬於對伴侶才能孕育活的感情――愛意,保護欲,親近感,醋意,嫉妒欲,更強的掌控欲,以及更沉重的佔有慾,你們人類就用了一字總結,也就是愛。」

  迪普聽到後面覺得好像有幾點不大對勁,比爾卻沒有給他開口糾正的時間,已經繼續講了下去。

  「現在,可能還多了個心疼。這也是一種新的心情,不得不承認我還需要時間來摸索。」他冰涼的手掌來到了迪普的臉頰,大拇指的指腹用力地撫按過那泛紅的眼角,「現在的我可還辦不到安慰你,我的男孩。所以,不要傷心,也別哭出來令我感到那所謂的心疼。」

  迪普張了張口,乾澀地又難受說,「你也曉得了的,情緒是自然而然就來了的,根本沒有辦法被控制住。」然後他又朝比爾撲了過去,把臉埋在了那肩窩好一陣子。

  比爾伸出的手在空中停了幾秒。最後,他還是遲緩地將右掌按在迪普弓起的背脊上,輕輕又緩慢地來回移動。

  在那之後,他們一起回到客廳的長沙發上待著。

  屋子裡已經沒有其它團伙們的蹤影。比爾讓它們到重力泉裏的各處遊蕩搗亂。

  迪普將一本書從背後的背包裡拿了出來。那是剛剛去敲神秘小屋的門時,斯坦福順手給他的新整理出來的冒險日記。他想和比爾一起分享,順便聽聽比爾的看法。

  對於迪普的決定,比爾不予置評。倘若讓他的老好友曉得,那精心整理出來的日誌正被他反感到了極點的惡魔拿在手裏,不曉得內心會是如何的波濤洶湧。

  不過那不會是他需要在意的。現在,他只需要將全部的心神傾注在他的男孩上,僅僅如此,就足夠了。

  最後的一段時間裡,兩人一起用平凡的事度過,宛如這只是個與往日相同的夜晚。

  到了剩餘兩分鐘的時候,比爾率先從舒適的位子之中站了起來。

  他突然道,「Pine Tree,感到想睡覺了?」他的語調難得顯得急促,隨後又自問自答地低沉哼笑了一聲,「也到了平時該上床睡覺的時段,所以的確該想來睡了。」

  突然被這麼一提,迪普以為是他克制住的睡意被比爾發現,於是他慌張地想解釋,「不,我還沒有想睡。」他還沉浸在談天的愉快氣氛裡,沒有意識到時間已在悄然無聲地流逝,純粹以為那些話是對他感到失望與不愉的控訴。

  「我的男孩,你可以想來好好地睡個覺,我准許你如此。」比爾的語氣難得十分柔和。他先讓迪普閉上雙眼,然後才再次開口,「現在,我要來給予你,那僅屬於我們的晚安吻。」

  聞言,迪普終於發現了比爾的不對勁。他稚臉上的開心表情漸漸地消退,大腦再次記起那被他刻意遺忘的時限,意識到也許現在離時限已是無比相近的現實。

  他試圖反抗比爾的指令,然而兩個眼皮卻不受控制,被迫閉合起來,遮蓋住底下他的滾圓生動的雙眼。

  「我用我的這隻眼看見你的身影。」比爾如此道,而迪普能感受到當比爾吻上他的左眼,薄涼的脣瓣與他的肌膚相貼傳遞的直白涵義。

  「我用我的這隻眼記下了你屢次的身影。」比爾亦這麼道,而迪普亦能感受到當比爾吻上他的右眼,那與他的右眼皮相貼許久的動作背後的意義,因為金髮惡魔的右眼收藏了與宇宙萬物有關的億萬年份量的記憶,以及,那些所有有他參與過的回憶。

  比爾在迪普的眼皮上,一左一右的各吻了一下後,靠近了那近在眼前的耳朵,湊到耳廓邊忽地冰冷地道,「聽好也記下,我永遠不會給你告別的吻,因為我們不會有永久的離別。所以這只是個和往日一樣的晚安吻。」

  隨後,他又突然來了好心情,連聲調都輕快了起來,「現在,你又多欠我兩個吻了。這個也得記好,忘了得受懲罰。」

  僅剩一分鐘時,他的身體逐漸透明化,能力也在消退變得虛弱。

  他放開迪普,面朝著白沙發,慵懶地抱臂站在離那只有一步的距離的地方,「Pine Tree,讓我聽聽你的聲音,我可沒封住你的小甜口。」

  迪普一直想張開雙眼看清楚比爾、想雙眼怒視口出混話的比爾,卻不斷地只能感覺到眼球被緊閉的眼皮壓住的疼痛,所以他自暴自棄地就坐在那,手指緊扣著底下的白坐墊。

  「我曾用我的手觸摸過你,剛剛也還能觸碰的到你,可是到了這個時候,卻發現好像不管怎麼做都抓不住你。我覺得,可能得等以後,等我長大了,手也變大了,我也許才能牢固又好好地握住你的手,然後把你留下來。」他說,「所以,比爾,你要等等我。」

  聞言,半個身軀已消散的比爾心口突然感到一陣輕鬆。直到現在他才察覺,原來他對於迪普也許會不願等待他的擔憂並不是不存在,而是一直存在著,時時刻刻藏在他的潛意識裡,不停歇地提醒著他不要丟失男孩、不要讓男孩被搶走。直到剛剛,這份顧慮才真正被放了下來。

  他無奈地發出一聲無聲的歎息。心境的開闊令他放鬆了精神,口吻也愈加愉快自在,「我要等的可多了,不僅僅這一件事,還有臥房裡的那些⋯⋯全都在消耗著我為數不多的耐心。」順道暗指了下那些能在夜晚臥室裡做的事。

  迪普被比爾在這時講這種事的舉動氣的滿臉漲紅。

  「好了,早早上床去睡吧,我的男孩。」比爾用他的中低音又道了一次,「午夜的時刻即將來臨了。」

  「一年後,我們再相見。」

  留下這句話,他與他們的房子一同從看不見的迪普的面前化為細碎光斑,四處飛散開來。

  在午夜裡,比爾和他與迪普共有的家終是消失在了那一片烏黑的天空底下。

  迪普依舊緊閉著眼,就那樣靜靜地坐在大石塊上,在這無主的青草地中攥緊了小手。

  一小陣子後,他放鬆雙手,也睜開了雙眼。他仰頭,明亮的月亮正巧投映到他眼底,剔透的月光像是能將他的心聲清晰地照了出來,令他不自覺地輕聲便說,「會再見面的。」
  
  彩蛋

  隔天是新的一日,新的心情也被迎接而來。

  今天的清晨陽光直透一朵一朵飄著的白雲。寬廣的藍空底下,輕輕徐來的風仍然攜帶著屬於秋末的涼意。梅寶、迪普和他們的母親在這樣的日子裡一同向斯坦利和斯坦福擁抱告別。

  回程的路上,還未從疲倦中恢復的梅寶佔據了後排的三個座位。她抱著心愛的Waddles,身上覆蓋一條柔軟的毛毯,一人一動物一起打著呼嚕進入深層睡眠。

  迪普在前座的位子上安份地待著。偶爾東想想西想想,讓一堆想法與事物穿梭在他的腦海裡,天馬行空地想這想那,把許多毫不相關的事情串聯在一起。

  「迪普,今年還玩得開心嗎?」迪普和梅寶的母親負責駕駛。她一邊注意前方打著方向盤,一邊柔聲詢問她安靜的兒子。

  這時,他們的車湊巧開過一片綠林。那是重力泉小鎮裡的一座森林。這座森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。因為根據小鎮居民間相傳的傳聞,曾經為他們帶來夜夜噩夢的惡魔正埋葬在深林處。所以現在少有人會意圖獨自進入冒險,免得還有活著的小嘍嘍在那待守,而他們則一去不返。

  迪普看向車窗外,將那熟稔的綠林望入眼底,感受到一股溫溫的清流通過全身。那是股自在又自然的輕鬆心情。他不由自主開懷地笑了,稚臉上掛著傻傻的小笑容,肯定地回應了他的母親,「我過得很開心。」

  因為他有一個特別的萬聖節前夜。
  
這篇文又可以叫《S. S. S》,分別是萬聖節前三天,兩人每天共處的情形:
Seeing you again(再見到你)、Staying with you all day(成天陪伴你)& Saying goodbye to you but yet…(將暫時的再見道給你) 
上一年深陷GF沼的時候已經過了萬聖節,趁今年滿足了遺憾,寫了想寫的梗(復活!)很開心
然後⋯⋯不管從什麼角度來看,都覺得GF和萬聖節的氣氛挺契合的
異次元罪犯團伙好可愛,腦補伯爵打扮的比爾、小狼人迪普也好帶感⋯⋯!
果然好喜歡溫馨日常生活,恭喜比爾大大又學會了新的人類感情
謝謝閱覽,能看得開心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!
來留言互動吧~萬聖節快樂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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